We run like a river

　　他光著身子，躺在竹蓆上，夏夜熱的讓他翻來翻去的無法入睡，沒有窗簾的房間，今晚的月光照進了他的房間，一半以上的地板舖著月光，對他是如此地明亮。夏天的夜晚是不安靜的，雖然不知道和冬夜究竟有什麼差別，但總是摻雜著許許多細碎的聲音，電扇左右左右地轉動，吹著他的腳，他才真正感受到了現在正是不折不扣的夏天。
　　
　　一隻貓就這樣，像是幻影一樣出現在他的眼前，像是卡通中擬人化了的貓，卻不是那樣圓滾，也不是卡通般的可愛，穿著和服，手裡拿著扇子，背對著他站立著。慢慢地，貓眼前的牆壁逐漸透明，變成紙門一樣向兩旁打開，而牠，就緩慢地坐了下來，悠閒地揮動著拿著扇子的右手，享受著外面的涼風和皎潔的月光。

　　風扇滋滋滋的聲音好像本身就是夏夜中空氣的一部份，從來感受不到它的存在，他的耳朵卻彷彿聽到了風鈴叮叮咚咚響亮清脆的聲音，是那種普通到不行的風鈴，一顆鈴噹下面掛著一片片像幸運籤一樣的紙片。只要看著紙片的飄動，他就知道風正在流竄。

　　貓移動了身軀，背靠著右邊的門軸，移動時，屁股底下的和室地板發出了「嘰－嘰－」的聲音，牠是誰？他只確定牠是一個熟悉的人，也許是父親，也許是爺爺奶奶，也許是個心靈相通的好兄弟。因為即使離他只有兩公尺的距離，他卻反而感到無比的安心。

　　就在這樣的一個幻境中，他浮躁的心情漸漸地，像是沈入水中的方糖，越沈越深，也越來越小…最後消失。眼皮也就隨著睡意的侵襲，慢慢闔上。

※※※

　　夢中，她到了一條大馬路上，抽著菸漫步，從這個十字路口走到那個路口，再往回走，如此來來去去，在想什麼呢？她的腦袋瓜一刻都沒有停下來，但卻又能是說什麼都不想，這些片段式的字句，情境，猶如蒙太奇畫面，不斷閃爍。

　　「公園路」，她抬頭看了看路標，注意到後頭的車燈和引擎聲，在這樣看不到任何人車的凌晨時分，即使只是個尋常的少年騎著車，都像是飆車族一般。車速好像太快，車燈太亮，引擎的轉動十分清晰。她下意識地快速跑開到了路旁，像受到驚嚇一樣，此時，她在十分鐘前那清澈毫無漣漪的心已經像沸騰的水一樣，令她冒汗。

　　機車轉了彎，一切又回到平靜，短短十幾秒的波動，隨著那在路中劃過一條紅線的車燈和嗡嗡雜音的衰弱，她以為她現在從夢中醒來了，從惡夢中醒來，發現一切其實安好無樣。手上的菸只剩下三四口的長度，一定是適才的驚嚇讓她忘了抽，並在逃難時把長長的菸灰抖落在一地吧。

　　接著，她手上拿著只剩兩公分的菸，走到路中央，看著雙黃線，她就這樣，躺下，在路中央。即使柏油路是硬的，線上留有胎印，但她不管那麼多，只決定要好好享受這一刻。上演著蒙太奇影像的大腦，突然一幕幕地慢了下來，按照了順序，一層層地交疊。化成了眼前漆黑的天，餘光能讓她瞄到兩旁的矮房子，像是掌握了地平線上的所有一切。

　　她想，不管還會有什麼經過，她都不要再被打擾了。